你生气吗?”渊末开口说道,然而在说出这句话前她停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将本来那句“你恨我吗?”换成了这个没必要的问题,不知怎么的,她居然不敢说出原本的真相,她曾试图杀死和利用这个孩子的事实。
将时间倒回数个月前。
紫发的龙姬独自一人站在纯白的房间当中,在她面前的,是一具人的身体,不,那只是看上去像是人的身体的金属而已,仔细看就会发现它的外形比起人的皮肤更为苍白,且它并没有人的五官,胸口处镶嵌着一颗向外冒着绿光的棱形晶体。
这是,她一直以来所准备着的实验,为了将受束缚的灵魂引导进新的容器而进行着的实验。
此刻,实验已然到了最后一步,只需要严格控制魔力注入进晶体当中,便能够使这具金属铸成的容器活性化,变得适合灵魂凭依,之后这具金属躯体便会由附在上面的灵魂本身的意志改变自己的形态,变回灵魂原本的身体的模样。
深吸一口气,这已经是她所能寻求到的最后一种适合的材料了,在这之前她已经试过了千百种不同的材料,假如连这个也失败的话那她就只能放弃这类方法了。
将手放在棱形晶体上,如液体般的紫色能量凝结在她的身旁,然后顺着手臂缓缓流到晶体上,然后被晶体吸收。
晶体渐渐染上紫色,同时紫色的网格状脉络在金属躯体上游走,如同血管一般,晶体不再一直向外发出光芒,而是心脏似的间歇性地闪烁。
能成——这么想着,渊末抬起手另一只手,一柄比她身高还要长的双手巨剑在空中显现,松开按在晶体上的手,看着结晶并没受到影响后渊末双手握住这柄巨剑,她从未像现在的这般紧张,她头一次地感觉这柄陪伴了她百年的巨剑竟是如此沉重。
将剑刃轻轻地点在紫晶之上,紫晶散发的光芒如同蔓延到了剑刃上,铭刻着数百道符文的数圈圆形法阵环绕着重剑,银白的剑身开始微微颤抖,发出击打音叉般“嗡嗡”的声音,最终,伴随清脆的“钉”声,剑刃不再嗡鸣,躯体如先前一样,看上去没有丝毫变化。
失败了。
渊末露出苦笑之色,不过她本来也没在这上面寄予过多的期望,反正都有过这么多次失败了,多一次已经无所谓了。
正当她打算清理掉那具金属躯体时,空中忽然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裂缝,腥臭的味道在空中弥漫,透过缝隙能够看到后方挤压作一团的腐臭血肉,一团黑色的黏液从裂缝中钻出,包裹住了金属的躯体。
那团黑色物质散发着不详的气息,透过裂缝所看见的景象更是令人发寒,在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绝非是善类,而是某位“入侵者”。
毫不吝啬地释放出大量魔力,随后在手中压缩成高密度的球体,再一口气向前方释放而出。球体膨胀开,化为充满毁灭力的紫色光柱直接将黑色物质连同躯体吞没,房间由坚硬的金属制成的墙壁连一瞬都未能抵挡便瞬间融化,在穿透墙壁后光柱更是呈扇形扩散开来,目光所及之处悉数被毁灭的洪流淹没,所幸为了保证实验的安全,她选择了一片荒无人烟的地区搭建实验室,否则会有无数人被波及而死吧。
待到紫色的光流消失,渊末以为无事之时,却发现被魔力席卷过的地方并非什么都没剩下,在她眼前,一道娇小的身影显现了出来,雪白色长发在火焰中飘摇,没有丝毫被烧毁的迹象,灿金色的双瞳满是憎恶之色,尽管少女身体被烧熔了近三分之一,她却丝毫不显得痛苦,金色的雾气弥漫在她身旁,明明本应是充满了神圣感,却只能让人感觉凶戾。
“……%,吼——”少女口中吐出渊末从未听过的语言,然后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声,受损的身体眨眼间恢复,她手中金光汇集,以相同的方式回敬了渊末,不同的是这道光柱的宽度与高度足以包裹住一座山岳。
来不及思考,渊末高举重剑,重刃下劈,带起呼啸的狂风,连同身后的土地也一并切断,如若从高空俯视便可看到宽数米的斩痕直直延伸出了万米之远。金光被从中分为两半,感受到危机,少女在身旁构建起金色屏障,然后渊末自虚空中取出另一柄细剑掷入光束之中,剑刃逆光而行,击碎屏障的同时狠狠地贯穿了少女的躯体,同时细剑上燃起略有透明的紫色火焰焚烧着少女的身体。
即便如此,少女依旧如没有痛觉般的朝她冲来,只是未踏出几步少女便跌倒在了地上,渊末拖着重剑走至少女身旁,幼小的外貌并不能影响她的判断,眼前之人绝非天真的幼童,而是一只野兽,充满着神圣气息的怪物。
正欲将其斩首,却被少女的低语声打断,“救…我…”这次不再是听不懂的话,而是十分标准的联邦通用语,渊末愣住了,也就是这一个愣神的时间,少女朝她伸出了手,眨眼间,银光在空中闪过,飞出的断肢落在了数米旁的地上,鲜红色的血液喷涌,溅落在地。
“啊啊啊啊啊啊啊——”少女抱住残肢,发出痛苦的尖叫声,眼神中愤怒更甚。
“…什么?”
眼前之物所展现出的姿态几乎与人类无二,另她感到惊异,眼前之物无疑是“入侵者”,即欺瞒法则降临在世间的异常,理性而言她本该将其消灭殆尽,但是,下不了手。
眼前的场景与过去某时某刻重合,渊末无法再狠下心来攻击少女,然而她也并没有驱散少女身上的火焰。
她无法亲自杀死这位少女,也不能救少女,她无权使少女存活在世上。
“入侵者”,是人们对那些禁忌之物的总称,也有的人称呼它们为“邪神”,它们大多是规则之外的强大生物,被法则隔绝在寰宇之外,但偶尔也有一些能够钻到法则的空子,也就是【寄宿】,通过将灵魂转移到世界之内的躯壳上来规避法则的检索,在联邦数万年的历史上总共出现过的“入侵者”数量堪堪超过双手之数,就这十余次中,除掉发现及时的那几次,几乎它们每次降世都必然会带来腥风血雨,死伤超过千万,比普通的天灾危害还要严重得多,而它们能使用的力量甚至比不上它们本体的十分之一。
正因如此,渊末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假使再不决定就算她不杀少女,少女也会因能量不足以抵挡烈火被烧成灰烬,。
正当她为难之际,少女身上溢出黑色的黏液,在她身旁化为和少女体型相似,头发是黑色,有着赤红色眼瞳的另一位“少”女。
“尊敬的强者,我想请您聆听我的请求。”“少”女弯下腰,行了个优雅的鞠躬礼,“请您收回火焰,我在此发誓,无论是我还是这个孩子都绝不会损伤这个世界,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求你能放过这个孩子。”
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人给她一种和白发少女完全相反的感觉,说来可笑,眼前之人虽然样貌很像是经典的恶人小姐,身上散发的气质却像是个正义礼貌的骑士,而那金瞳的少女明明有着圣女般的外表,给人的感觉如同一只疯狂的野兽。
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能量远弱于自己,加之对方完全没有设防,渊末姑且没有直接动手将其摧毁,只是在对方周身释放出火焰团警告其不要轻举妄动。
“你知道你们是什么存在,不是么?就算如此还会向我求饶?”
“……”
一阵沉默过后,黑发的少女看向了渊末手上的那柄剑。
“你在寻找能够灵魂的容器,对吧,这个孩子能够创造出她想象的物质,只要你能够留下她的生命,她就一定会帮你制造出与灵魂绝对适配的身体,并且我“噬·格拉通尼”以神格起誓,“天”和我绝不会做任何危害这个世界的举动,若我说所有半分虚假,即刻让我灵魂被混沌之主撕碎,永归虚无。”
天气骤变,彩云遍布天空,七色的雷霆不断在其中跃动,威严得使人有种跪拜的冲动。
【誓约已成】
渊末大受震撼,对于神明而言,灵魂是最为重要的,到了那种层次后,即使身体被毁灵魂也不会进入轮回,大不了就是换具身体,无论记忆还是力量都不会丢失,这就是它们敢肆无忌惮地将灵魂投进这个世界的原因,神明的灵魂只有神明的力量能够损伤,所以它们可以随便浪,压根不怕出事,法则也干涉不到它们,但眼前之人对着世界的意志立下铁誓,就如同原本藏匿在羊群中的狼主动显出身姿,从此处于牧羊人的严厉监视下,决无半分可能行破坏之事。
“如此,可否请您熄灭她身上的火焰?”
噬平静地看着渊末,少女的身体已经没有半处完好,甚至只剩下了上半截,噬坐到少女的身旁,将细剑拔出并用手温柔地抚摸着少女的脸颊,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将身体重新化为黏液填补着少女失去的部位,两人身上散发着的气息也愈发衰弱,看着眼前这幅光景,渊末下定了决心,对方已经立下了誓言,那么就没有要继续担心的事情了。
肆虐的火焰终于停息,渊末开口向噬要求到,“帮我制造灵魂依附的躯体。”
“做不到。”
“?”
似是看出她的疑问,噬无奈地看向身侧早已昏迷的少女,“这并不是出尔反尔,我说了,是她来帮你制造,但她现在就连保持自己的存在都无比艰难,就如同破洞了的杯子,她体内的力量一直都在流逝。她的灵魂也只剩下了一枚碎片,不然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就朝你发起攻击。要想帮你创造灵魂能够完全适应的专属身体,她至少要恢复以前一半的力量。”
“具体需要多久?”
“很久,比你相像的久得多,她以前靠自己的能力修炼了数十年,如今这副状态……呵,这副躯体不是为了战斗而做的吧,自然不能让她像以前那样成长,除非你愿意为了她等上几百年。”
渊末皱起眉头,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种情况,顿时跨起个紫龙批脸。
“嗯,有个办法倒是能试试,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假如可以的话也许能将时间缩短在数十年之内。”
闻言,渊末眼睛亮了起来,数百年的时间对有龙族血脉的她漫长的寿命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因此哪怕数百年她都忍得了,能缩短到数十年更是意外之喜。
“所以,办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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